“……”萧香有些忍俊不禁,又不好意思让他看见,便抿了抿嘴唇,亲腻地推了推这一直以来都对他温言相向的老人:“兰伯,您赶紧睡去吧。我没事。”
“那就好。你们早点休息。”
act 36
精神上的疲惫和压力使萧香睡得不甚安稳,一会儿梦见自己骑着小小的自行车从坡上冲下去,被坡中央的小石子绊了一下,摔了个跟头,明明只是膝盖处擦破了点皮,却不知为何全身都鲜血淋漓;一会儿梦见外婆瘦骨伶仃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虚弱又孤独的望着天花板,看见他抱着紫丁香花束走进去,那如开败了的花朵般干皱脸上刹时绽放出绚烂欢喜的笑,叫他把花插进白色的宽颈花瓶中,强打起精神快乐说道:我是紫丁花开的季节出生的,所以我母亲给我取名“丁香”;而你也是那个时候出生的,所以我也给你取名“香”……
沈破浪沉睡中猝然惊醒,睁开眼便见身旁的萧香缩成一团在惊颤,紧抿着嘴唇,泪水无声的从紧闭的眼睑中滚落,把米白色的丝棉枕面洇湿了一大片。
“萧香。”他温柔的把萧香搂进怀里,轻唤:“宝贝,醒醒。”
香,你过来。有些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
“醒醒。”沈破浪见他眉头不自觉的攒了起来,忙以掌心贴了上去,凑近亲吻他的脸颊,鼻尖轻蹭他的下巴,沉声戏谑的威胁:“再不醒就吃了你啊,肚子饿了。”
萧香翻过身,绵绵的吐了口气,下床直往浴室去,一阵浠沥沥的水声过后,他面色平静的返回,把薄窗帘拉开,打开窗户朝屋后的一片柏木林望去。
灰白的天色下,即使是生机盎然的绿色都显惨淡,林间勤奋早起的鸟儿吱吱清叫,试图唤醒这一片清幽。
风有点凉,也有点急,左边山脚不远处有两座高耸的八角飞檐凉亭,亭顶端的两面红色方旗在风中疾速旋转,姿态凌厉得仿佛要扭转乾坤似的,还有檐角吻兽口中衔着的十几颗火红的玻璃球也在一片油绿中诡异的泛着红色的光。
好久没看过这里的一景一物了。萧香站了许久,关上窗,瞧见闹钟上的时针才指向六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爬上床半趴着,形似困倦的说:“才睡了不足五个小时就醒了,难怪觉得累。”
沈破浪以指兴轻压他颈椎,带着睡醒时特有的懒散调子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不,不饿。”萧香往外退离小半米,虫子似的蠕动了几下,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想说话的yù_wàng,张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表情认真的告诉他:“记得岛上的韩姨么,她其实是我的亲阿姨。”
沈破浪弯了弯嘴角,点头:“嗯 ,我知道了。”
“你不奇怪?”
“奇怪什么?你的眼睛跟她的有几分相似。”沈破浪用指尖轻划他上挑的眼尾,指腹刷过那排浓密纤长的眼睫,“我见过你外婆,你这细致的相貌遗传自她,而韩姨同样也跟她有些神似,而且她不仅姓韩,还莫明其妙的对初识的你关怀备至。这些因素随便一串联起来就大概能想到她跟你有些关系了,只是没想到是直亲而已。我以为你母亲是独生女。”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外婆病重的时候才告诉我那些事。”萧香平躺着,手臂挡住眼睛,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她说阿姨当年是燕大中文系的高材生,那年暑假她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碰巧临水城出土了一批古文物——我外公年轻时虽然接手了父辈留下的珠宝商行,但他只是让信得过的熟友帮忙经营,他的正职工作是文物研究所的一员,所以当时消息一出,他很兴奋,立即就收拾行李要跟同事们连夜赶往,而阿姨趁机跟随他一道去了临水。”
“那你妈妈呢?”
“我妈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她是个标准的千金小姐,书念得不好,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不会像阿姨一样随口就能来一两句抒情诗词,但她却长得非常漂亮。如果说阿姨是像月亮般沁润光华,那她就是正午最热烈的骄阳,让人不敢直视。很多年轻男人喜欢她,追在她身后,绞尽脑汁的想讨她欢心,邀请她到处去玩乐。”说到这儿就忍不住叹气,又嘲讽似的说:“她向平眼光极高,懂得拿捏男人的劣根性,跟人去玩却从不给人机会,但是那年暑假,她在朋友家认识了我爸——一个fēng_liú倜傥又富有的男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