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涟来到了另一座演武场。场上的两人一人用棍一人使鞭,正打得难解难分。两人水平尚可,至少都有天义剑齐举的实力,再加上招式华丽,格外能调动人的热血。以至于这座演武场气氛比之前那一座还要狂热上三分,欢呼着的、叫喊着的、认真指点的、胡乱出招的,大吼大叫的声音震人耳膜。
人群最后的一高个子枪客感觉身后有来人,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看清楚来人的他不禁惊呼出声:“夺刀客……大侠!”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演武场为之一静。台上对决的那使鞭的大侠也因此分神,被另一人一棒挥下演武台。
这位夺刀客最近可是出了名,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修罗、剑神之下第一人,关键人家还未弱冠,实力正是迅猛增长期,以后超过修罗和剑神成为天下第一也未可知。
这种没有势力背景、孑然一身的强者大家都想亲近亲近。不过此刻骤然相见,大家可不敢怠慢这位强者,一位位比成涟年长很多的大侠都低下高扬的头颅向其问好。
台上赢的那人可是相当紧张,他可还需要再打一场,这时候要是夺刀客走上来了,那么他可就要欲哭无泪地乖乖走下台投降认输了。
“夺刀客成大侠!”台上那人高呼道,“小的苦练武艺十年,只为这次能搏一个封妻荫子,还望大侠成全。”
成涟笑了:“哦?那么依你说,这里的人一个个我都得成全,就得一直等着你们打完再上喽?”
台上那人吓得赶紧道:“非也非也。待小的再赢一场,成大侠这时候在上,大家等上一盏茶的功夫,保送你晋级下一轮。这样子岂不是轻松省力?”他可是怕极了这时候成涟会翻身上台,赶紧知无不言。
成涟点头道:“那就如此吧,你们继续。”
台上那人大喜,赶紧环顾四周看下一个对战者,可是经成涟这么一吓竟然没有人敢上去。台上那人顿时脸色不对劲,要是这个夺刀客是个不耐心的主,等不耐烦了就自己上来,那自己除了把脸伸过去让他打一巴掌还能怎样?总不能去怪人家不讲信用吧。
这时候,人群中一位五十岁上下、身着灰色长衫、身边拱卫着一群弟子的短须掌门出声道:“怎么能让成大侠等这么久?戊英,你上。”
他身边一年不过十二岁的小弟子领命,去裁判处缴纳令牌准备战斗。台上那人喜笑颜开,向台下拱手道:“谢成大侠,谢宏掌门!”
那掌门满脸堆笑,走近成涟拱手道:“成大侠,在下虚火门掌门,宏时南。”
成涟微笑回礼,心里却想这个掌门在打什么鬼算盘。
虚火门那十二岁的小弟子上了演武台,向耍棍的那位大侠躬身道:“还望大侠手下留情。”
耍棍那大侠满面笑颜,也不回话,待到裁判一声哨音,一棍横扫将那小孩重重打飞,轻松得胜晋级下一轮。
宏掌门示意一个弟子去将那小弟子扶回来。耍棍大侠高高兴兴地跑下台来,不断地向成涟和宏掌门作揖道谢。
成涟看那小孩澄澈的目光,还以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虚火门蹦出一个天山童姥式高手。谁知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回来时满脸是血、眼神无光。这一棍可见伤得不轻。
在台上这个小弟子连防御的架势都没有摆,摆明了上去就是做沙包的。
“还可以这样子?不禁止吗?”成涟道。
宏掌门嘿嘿笑道:“裁判既然没有说话,那就是可以。戊赤、戊延、戊娇,你们三个和成大侠讨教讨教,为成大侠节省些时间。”
宏掌门身边三位弟子领命,都拿出令牌握在手里。
成涟终于恍然大悟。
他原先还以为这个虚火门掌门是带弟子来观摩天下豪杰的对战,以期其有所成长。没想到他是打得这种算盘。难怪带这么多弟子来,既可以保送自己门下重要人才晋级,多余的也可以拿来做些人情,十全十美啊。
成涟心中冷笑,越发觉得君寻尘那无处发泄悲愤的处境是多么的煎熬,难怪他看到自己这种人会有知己的感觉。整个江湖都持有和你相悖的价值观,身处其中任谁不会崩溃?
成涟上缴了自己的令牌,慢慢走上台去。众人的视线都随着成涟的脚步慢慢抬升,待到成涟步入演武台,众人突然发出一声叫好,响彻云霄,将成涟都吓了一跳。
这马屁拍的,清新脱俗啊。
第一个上场的是虚火门的戊赤,看年龄和成涟差不多同年。他看到成涟是一步一步走上去,也忙从另一侧一步一步走上台,还故意放慢脚步,让自己晚成涟一步上台。
戊赤躬身道:“还请成大侠手下留情。”
成涟自己站在台上,感受着戊赤微微地颤抖,才顿悟刚刚那个小弟子的“手下留情”并非什么场面话,是真正因为恐惧而说出的话,近乎求饶、近乎乞求。即便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弟子,也怕疼、也怕输,也怕在众人面前丢脸。
只是身处低位、师命难违,只能说一句“手下留情”,然后将自己的命运交予对方。
成涟躬身回礼。台下诸位大侠啧啧称叹,纷纷大声说夺刀客有古刀客之风。
裁判哨声响。
成涟没有攻过来,戊赤有些疑惑,小声道:“大侠莫非要我自己滚下台……”
“不。好好打。请指教。”成涟道。
戊赤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竟然呆立良久,然后再次躬身、声音带着哭腔:“请夺刀客大侠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