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三分是笑意,潜藏在深处的是偏执和独占欲。
沈宁欢不经意抬眸,正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一寒。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她错开那道危险的视线,望向一旁。窗外可看见中庭的小池塘,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处的廊道都点上了灯笼。清风吹皱了平静的池水,水面上的烛光灯影纷纷摇曳,宛若璀璨的银河。
曲折的游廊通向对面的西阁,依稀可看见有下人在书房进进出出,正在布置着。
“待会儿我想去看你的书房,好不好?”为了摆脱这种气氛,沈宁欢强行转话题,冲他弯了弯眉眼。
同时她也的确好奇。方长弈不是喜静的人,但见那些下人们忙里忙外的架势,可见书房的家当并不少,他还是常常待在那里的。他在书房都做些什么?看些什么书?
方长弈目光微动,眼中有几分意外:“怎么了?”
这反问令沈宁欢暗自讶异,难道不准她看么……毕竟除卧室外,书房是最私密的地方了。
“不可以么?”他们都是夫妻了,连起居都是在一起的,不至于书房不让看吧?
他慢条斯理放下筷子,目光随意扫过东阁,不经意地道:“当然可以,只是那里比较无趣,没什么可看的罢了。”
越这样说,沈宁欢越是好奇:“无趣你还会待在那里?”
方长弈不置可否,扬眉笑着道:“那便去吧。”
夜晚的中庭景色优美,说是去书房,路上还是以散步为主。侍女们做完了手上的活,偷偷看游廊下散步的一对璧人,他们都着淡鹅黄衣裳,衣袂飘举,看上去如同神仙眷侣一般。
沈宁欢沿廊道慢慢地走,看到汤圆步子灵巧溜进书房,想起明天回门的事,心头闪过几分忧虑。按规矩,女儿女婿是要给父母敬茶的,但以他的身份,回不回去都无谓,这敬茶想必更是免了的,父母也说不了什么。
几番欲言又止,她还是支支吾吾开了口:“明天回沈府……”
“嗯?”方长弈侧目。
沈宁欢先试探问:“你跟我一道回的吧?”
“这是自然。”
夜沉如水,她也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叹了口气,失落道:“毕竟你是王爷,明日回门,有些礼节上的事和寻常人不能相提并论,但……”
“宁欢。”方长弈忽然打断她,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不觉攥紧了袖子:“嗯?”
“还记得今日进宫时我说的话吗?”平静的声音如涓涓溪流,琤瑽悦耳。
他说过的?沈宁欢歪着脑袋回想,他说可以接父母来王府小住,说自己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她心中忽然明朗,不觉笑起来:“真的啊?”
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那人凑近她咬耳朵:“该如何便是如何,不二话,只不过……王妃可有什么奖励?”
这次她速战速决,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匆匆一碰,趁方长弈还没反应过来,忙挪开他手,跑远了。
游廊已经走了大半,沈宁欢没跑几步就到了书房门口,清理书房的下人们见王妃来了,纷纷行礼。
她看着门内隐约露出的半人高木箱,好奇问:“这都是什么?书?”
“回王妃,是纸。”
搬运的家丁是个榆木脑袋,回答得没头没脑,也不再多解释,沈宁欢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此时方长弈也到了,示意大家都退下,众人行礼后便离开。
沈宁欢推开虚掩的房门,踏入书房,墙根下依次摆了好几个这样的木箱。她打开一看,生宣,熟宣,还有些看不出材质的稀奇纸笺,各色颜料和墨,猛然便明白,他平日在书房,大把的时间必定是用来练习书画了。曾经他道自己是南客,沈宁欢本以为是信口一说,经历过游船的风波后她才知是真的……
“这么多,用得完吗?”看着一摞摞雪白的方块纸,沈宁欢惊叹不已。
“一个月吧。”方长弈轻描淡写,“现在用得少了些,需两三个月。”
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换做自己,怕是十年也用不完。
“想不到你这么喜爱——”
方长弈摇头,平静的面色中略带几分幽怨:“只是父皇的遗愿,不得不遵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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