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的什么?”母亲走过来,皱着眉问道。
“编辑寄过来的,是读者送的……吃的。”刘语生用刀划开纸箱,果然是满满一箱子零食。
“这么多!”母亲伸手在箱子里翻了翻,“这得不少钱吧!”
“啊,是吧……”幸好之前就有读者投喂过零食,过年时编辑部也寄了礼物来,否则刘语生还真不知该如何向母亲解释。
母亲转身向厨房走去,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她的眉头仍然拧着,一双手抓在身前的围裙上:“语生,这个读者是男的还是女的?”
刘语生尴尬道:“我也不知道,没留名字。”
“没留名字?花这么多钱给你买吃的,连名字都不留?”
“真的没留名字,”刘语生只好掏出手机,把自己和编辑的聊天记录展示给母亲,“编辑说,这个读者是匿名寄过来的,快递单上填的名字是‘糖果’。”
“‘糖果’?”母亲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听这名儿,是个女孩儿吧?”
“可能吧……”
刘语生把纸箱拖进房间,坐在小板凳上,慢慢清点里面的零食。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他一个大男人,其实很喜欢吃零食。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他都上初中了,每周也只有十块钱的零花钱。这十块钱被他掰开揉碎了花,三块钱买笔芯本子之类的文具,剩下七块钱买吃的:可以买一瓶可乐,一包锅巴,两包干脆面。他总是把这七块钱留到周五晚上,第二天不上课,七块钱的零食够他饱餐一顿,像一场庆祝周五的盛宴。
退学回家之后吃零食的机会就很少了,他收到第一笔稿费的时候,曾很激动地买了三大包乐事薯片,他一包,母亲和继父一人一包。却没想到为此受了母亲的责骂,继父不在家时,母亲指着桌子上的薯片说:“你上大学那会儿家里穷,要不是你叔叔借钱给我们,你连学费都凑不够!好嘛,现在你赚钱啦,有钱啦,都吃得起这种东西了,那你怎么不把钱拿出来孝敬他?他当年可是给咱娘儿俩救了急的!”
刘语生懵了:“妈……我……就一千二的稿费,也不多……”他还想给自己买几件衣服,已经很久没买新衣服了。
母亲叹气:“既然钱不多,就别拿出来显摆!你叔叔,还有他那些亲戚,可都看着呢!这种浪费钱的玩意儿,”说着抓起薯片晃了晃,“你看看,这么一大包,一大半儿都是空气!这种浪费钱的东西,你就别买!真把自己当百万富翁了?”
“我……”刘语生想说自己不是在显摆,他在网上看到别人安利黄瓜味的薯片,早就想尝尝了,而且这三袋薯片也不是很贵……
可母亲接下来的话,把他完完全全地堵住了:
“语生,你想想,当年因为你退学那事儿,咱娘儿俩已经够被别人看不起了,这几年妈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你赚钱了,妈也为你高兴,但是咱不能太张扬了,你明白吗?别人都等着看咱娘儿俩的笑话呢!”
刘语生垂着脑袋,低声说:“妈,我明白。”
这之后,他就没往家里买过零食了。
看着眼前的一大箱零食,刘语生心里已经泛起丝丝缕缕的猜测,昨天中午他和吕纬甫打电话时说自己饿了,今天就有读者投喂零食——这么巧?
可吕纬甫怎么知道他是罐头带鱼——也对,他都能听到关于作者身份的小道消息,吕纬甫自然也能听到。
等到母亲出门,刘语生才拨了吕纬甫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
“纬、纬甫,”他竟然有些磕绊,“我收到了一大箱零食……是你寄的吗?”
对方笑了笑,还是那个略略低沉的女声:“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乱七八糟地买了点。”
“这真是……太破费了,”刘语生脸颊发热,“很贵吧?”
“不贵的,”吕纬甫顿了顿,有些遗憾地说,“武汉的周黑鸭挺好吃的,但是真空包装的没有即食的味道好,我就没买周黑鸭……等你来武汉了,再尝尝吧。”
刘语生点头:“好,我一定来。”
吕纬甫没说话,刘语生也没说话,一时间,电话里竟是一片安静。好一会儿,刘语生开口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罐头带鱼的?”
“我听别人说的,”吕纬甫答得坦诚,“豪盛编辑部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噢……”刘语生的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上是《总裁我真的错了》的评论区。
“那你也,知道那些事吧?”刘语生抿了抿嘴唇,“就是网上说我抄袭的那些事。”
“嗯,我看到了,我觉得你现在写的那部,比唐纳森的《楼上的人》好。”
刘语生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真的比《楼上的人》好,”吕纬甫语气认真,“《楼上的人》我也看了,我能感觉到你塑造了一个不一样的残疾男主角——这两部的男主角都挺倒霉的,遇见了很多挫折:残疾,别人嘲笑他,还有恋人的离开……《楼上的人》里面,他遇见的这所有挫折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消解,好像他天生就该那么惨。但是在你的文里,这个人物在不断质疑自己的命运,他也试图对抗这种不幸运,他……很有魅力。”
刘语生愣了好几秒,直白地问:“你不觉得我糟蹋了那个男主吗?”
“为什么?”
“我把他写得太……太耀眼了,他其实只是一个倒霉的残疾人,但我让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