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几间木屋前搭起凉棚,摆放着七八张桌子,高挑的布幌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茶字,却是专供过往行人歇脚解渴的茶寮。
方白衣缓步踱入茶寮,挑了张桌子坐下,尚未来得及召唤,手脚勤快的茶博士已经端上一碟点心,又在面前摆放下一个黑瓷碗,奉上一壶苦茶,道了声客官请慢用,便谦逊地躬身赔笑,退到一旁。
天色尚早,茶寮中仅有三五个客人,显得异常清静。
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也是独占一张桌子,没有喝茶却要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鲸吞豪饮好不爽快。面色略有些黝黑,三旬开外唇上却没有蓄须,眼眸清亮,鼻直口阔。
侧身而坐,右腿蜷起踩在长凳上,单手拎起酒坛灌上几大口,丝丝酒渍自嘴角逸出。
右边一张桌子旁,端坐着三个年轻男女。坐在下首处的少女看上去年龄最小,灵动的双眸透露出精灵古怪,小巧精致的秀鼻下樱唇红润,绛紫色衣裙包裹着玲珑娇躯,面前斜放着一柄银鞘短剑,镶嵌一颗殷红宝石。
对面打横坐着一个青年男子,面容敦厚,身边伫着一柄无鞘长刀,刀柄足有两尺多长。
上首处的女子却是华服彩裙,云鬓高挽,流苏发簪微颤,点缀朵朵珠花,淡扫蛾眉,双瞳剪水,弹指可破的肌肤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翠色的丝带腰间一束,顿显那袅娜的身段,芊芊细腰,盈盈一握。
轻灵长剑横放在桌子上,剑鞘没有任何花饰,却透露出古朴大气。
“好苦啊......”
绛紫色衣裙的少女抿了一口茶,柳叶弯眉几乎要蹙到一起,娇俏地吐了吐香舌,皱起精致的秀鼻,道。
对面的年轻男子摇头叹道:“茶经有云,苦尽甘来方为茶之上品,小可怜,要知道这品茶和做人处事一样,皆是先苦后甜,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他日功成名就,藐视四海,挥斥方遒......”
只是话未说完,已被绛紫色衣裙的少女打断,不屑地撇撇嘴,出言讥道:“输不起,你少在这里卖弄那几分酸气,知道的你是一个随从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代文豪,名家大儒呢,藐视四海,挥斥方遒?在小姐面前,你想藐视谁?”
“你......”
绛紫色衣裙的少女伶牙俐齿,好一顿抢白,年轻男子几次张口想要辨解,都被少女巧妙地截住话头,空有诸多借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茶经有云?输不起,你真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啊。”绛紫色衣裙的少女却不想就此放过,伸出洁白的小手晃了晃,眸光狡黠,道,“其实是一肚子草包,你自己说,斗大的字你认识几个?别说我欺负你,你只要认识这是几,我就给你写一个服字,以后给你端茶倒水在所不辞......”
四根纤细的手指叉开,来回拨动,皱着秀鼻,一双灵动的大眼黑白分明,眨动着长长的睫毛,难掩那一抹得意的慧黠。
“去!”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挥手道。
绛紫色衣裙的少女却异常坚持,晃动着小手追问道:“快说,这是几?你快说这是几?几?”
“四。”年轻男子神色多有不耐,重重地说道。
“四?”灵动的双眼弯成月牙,绛紫色衣裙的少女转动蜷在掌心的拇指,道,“那这个呢?这个不算吗?嘻嘻,输不起,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不仅是一肚子草包,而且还不识数啊,嘻嘻......”
“你!小可怜,你敢耍诈!”年轻男子看着少女灵巧转动的手指,怒道。
少女却是眉尖微挑,一脸神气地道:“就诈你怎么了?谁让你这么笨的,不过你记住了,本姑娘芳名肖珂玲,不是小可怜,你再敢叫我小可怜,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反了你......”年轻男子被挤兑得脸色微变,腰身微挺就要站起。
“够了!”
坐在上首处的华服彩裙女子神色间似有所思,对两人拌嘴斗气恍若未闻。此时却脸色微沉,秋水般的眼眸闪过几分不愉,叱道:“小可怜,输不起,你们两个烦不烦,从出门那时起,一路上就吵个不停,你们不烦,我都烦了,别忘了,我们这趟出来是为了什么。”
眼见华服彩裙女子脸色含怒,小可怜和输不起顿时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喝起茶来。
小可怜,输不起?
听到两人的名字,方白衣心中暗笑,眸光却是看向身穿锦袍的中年人,手指修长灵巧,稳稳地抓住酒坛,不曾洒落一滴酒水。淡淡一笑,眸光中多出几分深意,心中几可断言,眼前的锦袍中年人就是以轻功冠绝江湖的天下第一神偷,司徒空。
易容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相貌,个中高手甚至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身材脸型无一相似。
但双手却是最为容易露出破绽,纵然有所变化,也不过是改变肤色,布满老茧,甚至干枯开裂,但从未有人敢用缩骨易形等手法,改变掌指骨节。
要知道江湖中人风餐露宿,刀口舔血,能否保住性命大都依靠两只手掌,若是双手灵活受限,无异于自缚双臂,任人宰割。
眸光犀利如刀,眼眸转过,方白衣便已认出锦袍中年人的双手,跟山路上所见的老乞丐无异。更何况还曾亲眼目睹,司徒空施妙手自杀手铁笙身上偷取无字天书,灵动如蛇,仅凭一根发丝,悄无声息地将无字天书卷走。
认出偷取无字天书的司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