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晌午时几乎没吃饭,这会儿满腹只有汤药苦味儿。
瞧见糯香清粥,精致小菜,竟也于病中勾动馋虫,尝了一口,道:“是五谷香的粥吗?多谢表哥。”遂转向谭氏,“外祖母也尝尝,五谷香的粥在京城小有名气,寻常都需排队才能得,表哥必定是想了旁的法子。”
杜鸿嘉一笑,坐在桌边,瞧她吃得香甜,心中也自欢喜。
谢珩走进去的时候,便又是那副家常温馨的景象——
伽罗拥被坐在榻上用饭,谭氏陪她坐着,却正含笑同杜鸿嘉说话。杜鸿嘉呢,方才从窗外听见,一口一个老夫人,又尊敬又亲切,就差跟着伽罗叫外祖母呢,此刻一瞧,姿态果真如坐在自家般随意。
门外侍女的问安都被他抬手免了,谢珩脚步又轻,直至走进去隔着帘帐看清内里情形,才放重脚步。
“拜见太子殿下。”谭氏最先瞧见,忙起身行礼。
杜鸿嘉亦弹身而起,向谢珩行礼。
两人都能从彼此举止态度中窥见对伽罗的心意,寻常以君臣的身份禀报安排各项事宜倒不觉得,此刻都到了伽罗香闺附近,气氛就有些微妙。
谢珩抬步入内,斜睨着他,“事都办完了?”
“回禀殿下,事情已经查明,属下已去刑部知会过了。”
“韩先生那边怎么说?”
“让属下明晨再去刑部看看。”
谢珩颔首,见伽罗半揭锦被像是要起身行礼的样子,遂朝岚姑递个眼神,道:“免了吧。”
岚姑在东宫呆了半年,从端午那晚谢珩抱回伽罗起,仿佛就有了点谢珩“心腹”的意思。南熏殿里照顾伽罗饮食起居的事情都是她来,偶尔谢珩有事吩咐,目光不瞧那些侍女,只找岚姑。岚姑盼着伽罗能在东宫不受欺负,自然顺从谢珩,久而久之,倒成了习惯。
这回岚姑也是不作他想,未待伽罗起身,便扶着她坐了回去。
伽罗礼虽免了,口中却不偷懒,“拜见太子殿下。”
病中带了点鼻音,更增柔润娇弱之感,叫人听着心软。
“听战青说你病了,过来瞧瞧。”谢珩踱步近前,见她面色稍带憔悴,眼神也不似平常有神,猜得是昨晚莽撞带她出去时闯的祸,怜惜之外,又有些愧疚,“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休养两日即可痊愈,多谢殿下关怀。”伽罗回道。
谢珩觑着她,看她垂目低眉,明显是躲避的意思。
昨晚的事确实是他失察。以他的身强体健,哪怕光着膀子去郊野溜达一圈,再往水里泡上半个时辰,也未必会受半点损害,却低估了伽罗的娇弱——深秋夜冷,少女身子娇贵,即便有披风罩着,逆风疾奔时也必会受寒。
他觉得愧疚,却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提起旧事,只好道:“是我失察了。”
伽罗知他所指,头脑中的昏重尚未退却,加之勾起昨夜翻涌的心绪,只闷闷的“嗯”了声,没再多说。只是鼻子里又觉得微微发痒,像是要打喷嚏的样子。她此刻面朝粥菜,要跟谢珩对答,实在不想背过身去来个响亮或者沉闷的喷嚏,只能吸吸鼻子,竭力忍耐。
屋中于是安静了一瞬。
气氛不算太好,她有意回避,他总不能此时穷追不舍。
桌上还放着清粥小菜,未到东宫各处摆膳的时候,那自然是杜鸿嘉拎来的了。
再耽搁下去,等粥菜凉了吃下去,对她更不好。
谢珩顿了一顿,决定打个退堂鼓,“没事便好。药藏局每晚都有侍医值夜,若觉得不适,尽管派人召来。”知道伽罗肯定又要客客气气的道谢,连那机会也没给她,紧接着道:“手头还有事,我先走了。”
“恭送殿下。”伽罗如释重负,偷偷揉了揉鼻子。
谭氏不远不近的跟着,送谢珩往外走。
南熏殿毕竟是东宫的地盘,太子都走了,杜鸿嘉身为下属,不太好多留,遂告辞离去。
他俩才出门,背后便传来个被帕子捂住的闷声喷嚏,带着短促软糯的尾音。
谢珩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
次日前晌,谢珩回到东宫,去昭文殿的路上,顺道拐来南熏殿瞧瞧。
伽罗吃了药嗜睡,在屋里面眯着,听见外面谢珩跟岚姑的说话声,当即往下一溜,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动作之快,仿佛被老鹰追捕时窜回洞里的兔子,利落迅捷,半点不像病中的人。
谭氏原本在旁边翻书,听见动静抬头,不过眨眼之间,就见伽罗已然阖目平躺。
他愣了下,不明白伽罗这究竟算什么反应,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