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山坡下的信众们的恸哭声震‘荡’山谷。
仓央嘉措闭上了眼,眼睑下流出两条泪线。
藏在角落里的达娃卓玛再不能忍受这样心痛的场面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了荷弹的枪,朝天上砰砰砰——连放三发,暗示僧众信徒一齐行动。这场有预谋的行动变成了半自发‘性’的武装事变,许多信众事先没有得到任何联络,见此形势,一拥而上。
‘蒙’着黑面纱的达娃卓玛冲在最前面,一枪爆裂了囚笼的铁锁,连着几枪掩护身后的僧人,几个僧人不由分说地架着仓央嘉措的胳膊就把他从囚车里抢走了,连头都不回一直将他架到了哲蚌寺中,一路上掩护的僧侣全部用的是真枪实弹,‘蒙’古兵节节败退,内地钦兵只顾着自保。
高墙外传来枪声和刀剑互砍的声音,惨叫声震惊了佛祖的慈颜,幽静安然的参尼林卡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修罗地狱。仓央嘉措被几个彪悍的僧人摁在座椅上,连站都站起不来,僧人们惶恐而又坚定地恳求他不要出去!
席柱大人不‘欲’与僧众和藏民‘交’火,消极指挥战斗。不久,哲蚌寺的僧众们抢回了伤兵,全部退回寺内,大‘门’紧闭,坚守阵地。
刚才,仓央嘉措在‘乱’军中认出了达娃卓玛,他知道她没有回琼结也知道她来了哲蚌寺,却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这时,两个人扶着达娃卓玛从外面匆匆回来了,只见达娃卓玛的右肩上殷红的血水像冰窟里的泉水不断涌出,湿透了半条氆氇长袍,她的面‘色’迅速由惨白变成了铁青。
仓央嘉措对摁着他的僧人们破嗓大喊:“快放开我——”
许多人拿来干净的‘’替她压伤口,可是松软洁白的‘’很快变成了一团团红‘色’的血。仓央嘉措跑过去,赶紧托起她后仰的头颅,眼泪如雨点般打湿了她的冷汗涔涔的脸庞。
“玛吉阿米——”
达娃卓玛虚弱地睁开眼,看看他,颤抖着的‘唇’瓣似乎要说什么。他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听见她说:“不要哭,还不到时候……”
仓央嘉措点点头,赶紧擦干眼泪,一层一层地剥开她被血凝住的衣服,痛心地看到在她的肩窝上有一个‘鸡’卵大的血窟窿,周围的鲜‘肉’被火/‘药’爆破力炸烂,白骨在伤口最深处清晰可见,血一直在涌,如此看,火/‘药’不仅仅是打碎了锁骨,一定还有弹片在‘胸’腔里炸入了肺叶。他想,如果藏王还活着,也许还有一线希望,想到这里,他的心痛到没有了知觉,所有的希望几乎在刹那间化作灰烟。
恭顺汗接到兵变的情报,勃然大怒中立即调遣兵马,以重兵包围了哲蚌寺,并推来了一架在当时杀伤力最大的火炮,扬言‘欲’炸毁这座千年古寺的大‘门’,如还不投降,就连大雄宝殿都照炸不误。寺中僧侣们坚决不肯示弱,誓与寺院共存亡。
两个昼夜以来,仓央嘉措衣不解带地守在昏‘迷’的达娃卓玛身边,也许是他的念力有了感应,也许是她的毅力超乎寻常,她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面‘色’也恢复了一些,只是高烧不退,时而浑身惊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退烧,该用的‘药’都已经用了,只盼她能醒来。
他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撒开,他任‘性’地想,只要他不撒开她的手,她就无法离开人间。据说被火/枪打中的人,就算不马上死也是迟早的事,上师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劝他赶快诵经超度她要紧。
可是仓央嘉措从来都不肯相信,这会是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