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珠从鬓角滑落。
如今这副窝囊模样的陆友孜,睁着一双惊惶重瞳,口不能言,整个人惊惧到恐慌,哪里还有在外头的半分威仪。
穿廊处传来脚步声,陆友孜看过去,面色一喜。来人是福缘。
福缘穿着太监服,垂着脑袋过来。他长相白净,即便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依旧十分无害。
“爷。”福缘立在槅扇处,看到屋内场景,眸色有一瞬变化,但立刻就平静了面色,道:“方淼的尸首已经处理干净了。”
陆迢晔面无表情的点头,陆友孜却是浑身一震。
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陆迢晔用剑拍了拍陆友孜的面颊,然后突然收剑,用手中绵帕擦了擦上头的血渍,道:“陛下觉得,自个儿这皇位坐的可稳?”
自然是稳的。三皇子被贬为庶民,发配宁古塔。太子被幽静冷宫,在半月前,已被他一杯毒酒迫害致死。大皇子也在出城时,被他派人在途中假装匪患暗杀了。如今剩下两个不成气候的藩王,和一个对帝位全无心思的四叔……
想到这里,陆友孜陡然一震,神色惊惧的看向陆迢晔。
不是他的皇位稳了,而是陆迢晔的皇位稳了!这个人明面上看着是助他登上了帝位,帮他铲除了太子、三皇子、大皇子等人,可实际上,却是在为自己铺路。
因为如果他们还活着,他这个四叔,便不可能越过他们登上皇位。
这个人连夺位,都要名正言顺的做君子。只是这城府诡谲,手段毒辣,又哪里是一个君子能有的?
“明白了?”陆迢晔低笑一声,道:“既然明白了,那本王再告诉你一件事。皇兄的遗诏上,写的不是你。”
“你……”陆友孜梗着喉咙,突兀吐出一口血来。
陆迢晔脸上笑意更甚。“陛下可要保重龙体。”
陆友孜捂着心口,怒急攻心,心神惧裂。“你如此处心积虑,只是为了一个皇位?”
陆迢晔扬手,将手中利剑抛挂到墙上,负手于后,声音清冽,语气怅然。“不是我要皇位,是皇位逼着我要它。”
陆迢晔比旁人看的更清楚。即使他再表现的与世无争,但不管是皇兄,还是陆友孜,势必依旧会视他为眼中钉。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自古帝王,皆是无情且多疑的。
他们绝对不容许,身旁有陆迢晔这样的人存在。
陆迢晔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而且看人像棋子似得被自己攥在手掌里把玩,不是件很好玩的事嘛。
☆、第91章 第 91 章
陆迢晔本没想这么早就解决陆友孜, 可没想到,有些人呀,就是这么喜欢自己往死路上撞。碰谁的东西不好, 偏碰他的东西, 而且碰的,还是他的心窝子!真是没眼力见。
男人立在槅扇前,深深吐出一口气。槅扇半敞,满目银霜堆雪。男人远视庭院内那株挂着冰渣子的香槐树, 呼吸之际,满是浓稠的血腥气。
屋外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雪, 窸窸窣窣的随溯风而入,打在男人的脸上。陆迢晔负手而立, 俊美如俦的脸上显出一抹笑意,深沉,嘲讽,冷意盎然。
“爷。”福缘垂着眉眼,唤道:“陛下他……”
槅扇下, 陆友孜满身鲜血, 早已昏厥过去,不知生死。
陆迢晔捻着指尖的鲜血,看一眼不远处被雪雁搀扶出去的苏锦萝, 道:“送回宫去。”
“是。”福缘应声, 唤了人来。
明远带着几个面生的仆从, 从穿廊进, 轻手轻脚的将人抬上庭院内的马车,溜溜的送出了静南王府,往皇宫去。
“爷。”福缘还未走,他近前,将一封奏折递给陆迢晔。
陆迢晔伸手接过,看罢后冷笑一声。
“沈玉泽?”
“是。”福缘道:“因着军功卓著,沈小侯爷已被加封为龙威大将军,不日便会回城谢恩。”
“来的巧。”陆迢晔单手一扬,那本奏折就被扔到了庭院内的小水坑里。坑面上覆着细碎薄冰,那奏折半身陷进水里,半身露在外头,瞬时就被打湿,模糊了字迹。
“让皇上见,越早见,越好。”
……
苏锦萝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当她回去的时候,一切如常。炭盆内置着安神用的百合香,墙边的花几上置着一只白玉瓶,上头是一株新剪的红腊梅。原本沾着血迹的素娟屏风和槅扇皆已被换过,白玉砖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厚毡覆在干净清爽的槅扇、雕花木门四周,遮蔽溯风细雪,鼻息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味。
苏锦萝站在新置换的大理石插屏前,伸手触了触上头岁寒三友的双面雕绣,暗咽了咽喉咙,声音微哑道:“你,没事吧?”
男人正站在插屏后换衣,透过浓郁的熏香,苏锦萝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冷梅香,依旧是那么熟悉。
“无碍。”清冷声音自插屏后传出,陆迢晔敛着眉目走出来,将手中玉带交给苏锦萝道:“替我系个腰带。”
苏锦萝伸手接过那玉带。
玉带质硬,触手温软,上雕四爪蟒龙,与陆迢晔身上的蟒袍如出一辙。
苏锦萝垂眸,小心翼翼的替男人将玉带箍到腰上。
小妇人穿一件宽松袄裙,收胸窄腰的勒出身段,披着大氅,垂着眉眼,露出一截纤细粉颈。双耳上一对玉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