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磨光了楚年仅有的一丝真情,那个在冰雪之中独自长大的孩子终于一无所有。
秦进给了乐杨一点现金,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能滚多远滚多远。秦进那一巴掌在乐杨脸上留下通红的一片印子,乐杨脸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太出来究竟有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在秦进给他钱轰他走的时候,从那叠递过来的纸币里抽出来一张刷刷刷地写下一行数字,然后递回到了秦进面前,秦进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乐杨脸上浮起一个有点媚的笑容,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需要可以联系我,各种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秦进强行按下拽着他的头发拿他的脑袋去招呼碎玻璃的冲动,连人带钱带电话号码一起拍在了深棕色的门板之外。
白色粉末散在了地毯上扫不干净,又不方便叫保洁,秦进实在是膈应那东西,索性把地毯整个撤了下来,团吧团吧塞进浴缸里,花洒开到最大,胡乱冲洗。
秦进这厢刚收拾完烂摊子,楚年那厮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两瓶烈酒,已经把自己灌了个半醉,衣衫不整地瘫在白色的大床上,手腕外翻着露出里侧狰狞的伤疤。
楚年平时从不穿短袖的衣服,训练的时候永远带着护腕,秦进也只是在洗澡的时候无意间瞄到过他腕上的伤口,这样清清楚楚地看见还是第一次。疤痕狰狞交错,明显是寻死时留下的痕迹。
楚年整个人都现在被褥堆里,把酒瓶子举起来,像倒水似的往嘴里灌,他已经半醉,手腕不稳,倒出来的酒有一半都溅在了脸上身上和被褥上。楚年爱干净,从来都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没有半分单身男人的邋遢感,几时这样狼狈过,秦进看不下去了,半跪在床上连哄带骗地把酒瓶子夺了下来,然后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脸。
楚年眼睛里水光盈盈,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哭了,他拽着秦进的衣角,声音小小的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不满十五岁,他已经年近而立,那是我最差劲的时候,却是他最好的时候,多讽刺。”
秦进没接茬,只是拽过一个枕头垫在楚年脑袋下面,给他收拾干净了,然后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听他絮叨,陪他回忆那些狗血淋漓的岁月:“我妈是ktv里的陪酒公主,除了长得漂亮没有别的优点,而且极其擅长作死,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搭上了周家的人,被安排到周赫森身边做情妇。周赫森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见过几次之后就把她忘了,在城郊给她弄了个小公寓,由着她自生自灭。我妈在那个时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儿子,托人把我从乡下接了过来,我以为她是想我了,后来才明白,她是需要一个人看着她,看着她别在吸粉儿吸嗨了的时候把自己弄死。”
楚年顿了一下,偏过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继续道:“她是吸粉儿过量死的,她死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家里没有钱也没有吃的,我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她注射完最后一支药,躺在地板上痉挛。那个时候她已经瘦得像骷髅,一点都看不出当年万人痴迷的样子,身上到处都是烂疮,枯草似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挣扎了十多分钟,她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坐了起来,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说她要死了,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世上受苦,她要带我一起走。多讽刺啊,我的生身母亲,不想着怎么带我一起好好地活,只想着带我一起死。”
秦进侧过身子拍了拍楚年的肩膀,他看见那个素来带着三分冷笑的男人眼睛里溢满了泪光,那么浓烈,那么刺骨,他已经饱受生活的欺凌,还要被深爱的人捅上最后一刀。
楚年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无的角落,轻声道:“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逆光走进来,身形那么高大那么英挺,穿着昂贵的西装和干净的白衬衫,五官精致又英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只一眼,我就疯了。从那以后,每当我在书上看到‘顶天立地’这个词都会想到他,我的救世主,我的神……他出钱替我母亲办了葬礼,全了她最后的体面。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我背着所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我说我想跟着他,我想像我母亲伺候他那样继续伺候他,而且我还小很干净可以调教,不会怀孕,不会给他找任何麻烦。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楚年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秦进一眼,眼睛和脸颊一样都是红红的,他喃喃着:“可那是我能留在他身边的唯一方式……”
秦进受不了楚年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抬手抹了把脸,道:“我真想掐死你们两个!”
楚年笑了一下,比哭都难看,他道:“我比你更想掐死他,掐死他,我就不用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以他的身份在外面养一个半大的孩子,是很不体面的事,他索性带我回了周家老宅,谎称是友人留下的遗孤。我不肯叫他叔叔,也不肯叫他爸爸,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周赫森周赫森。我不到十八岁就爬上了他的床,在森严诡谲的周家老宅里用尽方式陪他放纵。我是男人,又是他名义上的养子,在他身边出入并不会引起怀疑,我抓牢了这一点疯狂的纠缠他。他身边的情人并不多,最长的也不会超过十个月,我却在周家老宅里安安稳稳地住了八年,那八年给了我太多的幻想,我以为我是可以留住他的,无论是人还是心,留住哪一样都好……可是……”
楚年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酒柜边上去开酒,白兰地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