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地在上面划了几道。
是一个止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个字,或许只是前些时功课没做好被父亲责罚,顺带多写了两遍这个字留下了印象。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不说话,只是摇头。不要再问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做出的事,哪里能够有依据呢?
本来只是玩闹一般的事情,偏偏有人当了真。
“我记住了,‘止’这个字,是你给我的名字。我记住了。”
熄灭的花火将天空染成微微的暗红色,他很有些不习惯地看着那些斑驳的烟痕,似乎还在期待有更多。
但是没有了,这烟火本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哪怕是一个瞬间也是极为难得的。
“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叫什么。”
过了很久,上游的灯火都阑珊起来,看样子是祭典到了收尾的时候。
这短暂的幻梦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他感到一阵阵的焦急。他要说出来,他有什么必须要和这个人说的话。
“我姓穆。”
喉咙痛得像是被撕裂,可他到底说出来了。他想要告诉这个人自己的名字。
“离别的离,乌鸦的鸦,这是我的名字。”
会再相见吗?
“是个好名字。”
只有这个人没有在听到他的名字以后露出古怪而怜悯的神情。
“你该回去了。祭典已经快要结束了,你不能再和我待在一起了。”
“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这种事呢?你会忘记我的,一定会的。”这个人很是笃定地说道,“因为你将来会遇见很多人,所以会选择忘记那些无关紧要的。”
“不会。你不是。”
他固执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不会忘记这个人的事情,一定不会的。
其实后来想想这样真的很古怪,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底气说自己能够记得?
他连自己的生母都能慢慢地忘记,为什么能够确信不会忘记这个人?
“没有关系,你如果真的忘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个人没有说完这句话。
毕竟什么?他总有预感,这后面承接的是非常悲伤的事情。
“你该回家了。”他又强调了一遍,顺带地将他放到地上,扶着他站稳。
“你的家人应该在到处找你。”
他不想回去了。就这样和这个人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是非常任性的想法,他其实是明白的,他不能不回去。他将来要学铸剑,要继承家业,要侍奉祖母……总之没有一样是能够待在这个人身边的。
“可是……”
血红的天幕下,他什么都再看不见了。
上一刻还清澈生动的梦境此时变得浑浊不堪,远处的景象搅在一起,像是被水浸泡过的画卷,五彩斑斓的颜色难以分辨,只能看到脏污的一团团。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不是孩子的,而是成年人的,修长好看,带着细小的伤疤和茧子。
他见过这个人,他的的确确在一切发生以前,见过这个人。为什么他没有认出来呢?一定有原因的。
河中漂浮的灯开始变形,它们之前只是做成了花的样子,现在却在变成真正的花朵,直到填满河流,还在继续溢出。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走远。他越是想要去追,这个人就离他越是遥远,身影都快要消失不见。
“还会再见的。到那个时候,我会再来见你。你要记得给我的名字,假如你也忘记了,那么我就会真的死去。”
那些开得败了的花朵一朵朵地砸在他的身上,直到将他淹没。他嗅到浓郁的腐烂香气,可他偏生记得,椿花是香气极其寡淡的花朵。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他看着那些花朵凋零,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想说什么呢?他想说你不要回去,你不要死去。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做噩梦了吗?”
意识不在黑暗中无止境地下坠,骤然听到有人说话,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嗓音清冷如山间泉水,不带分毫温度,很熟悉,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的。他动了动眼皮,想要从干涸的花与水中挣脱。
快些醒来吧,他这样和自己说道,但那扯住他的力道没有放缓分毫,还是动弹不得。
“梦到了什么?”
和嗓音一样冰冷的手指落在他的前额,像是在试探有没有什么不妥。
再确认没什么大碍后,那双手又迅速地离他远去,好似他身上沾着什么让人不愿意去触碰的东西。
四周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仔细去闻又怎么都闻不到。是椿花,他依稀记得自己家就是被这种花环绕起来的,问起原因仅仅因为祖母喜欢:不同于其他花一瓣瓣凋零,它是整朵落下,就像决绝的死亡本身。
可是他还是醒不过来,沉溺在漂浮的河灯与花中,向着那远去的背影伸出了手。请不要离开。
无数的花落在他的身上,其中还有一把把锈蚀的剑,直到将他彻底鲜血淋漓地淹没。
“再不醒的话我就得走了。”
那个人又开口说话了,这一回腐烂的花朵还有斑斓的色彩急速褪去,眼前是晃动而潮湿的灰色光晕。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工笔丝绢屏风,精巧的兽首香炉里燃着安神镇魂的水沉香,是他从小到大看惯了的摆设。枕头边摆着一把极其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