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夷人
城东丹合殿附近,里外围着不少人,却毫无首祭的氛围。
棠静下车后淮先从半掩的门边探看情况,路旁多的是肤色深沉的男女,穿着并不厚实的服饰,面上身上,暴露出的皮肤上纹着种种图案,从他的角度,一时看不分明。
南来的夷人。
王城里常有各地各国异人,可眼下这近百夷人一齐行动的阵仗,淮先从未见过。
十夜市之后淮先来往神殿之间,似有某位神侍大人随口提及夷人增多之事,只是他一时疏漏没再细想,如今看来,还真是个麻烦。
这群麻烦来丹合殿干什幺?淮先静观其变。
那边棠静过去,并不急于拉开城卫副长的架势,而是深入人群,四下张望。他生得高挑,在夷人中不易掩藏,多走几步,就有人察觉他格格不入,仇视地紧盯起来。
这家伙……真是打草惊蛇。淮先暗笑,却不知他如何打算。
“娄丁大人,我问到了,”车夫探了路人口气,压低声音通报,“首祭之后这群人就借机把丹合殿围了,先前还往里面喊过话,说是要析协大人把该给他们的东西交出来。”
什幺东西?这东方神神侍析协私底下在算计点什幺事情?
淮先明白车夫此话若有所指,但此时此地此事不便多说:“且不管其他,首祭刚过便乱成这样,像个什幺样子!不知析协大人回来没有,应该尽早让城卫……”正要差车夫办事,人群中忽地传来几声呼喝,引得一片骚动。
看来是棠静。
那些夷人一改先前站定的架势,一个劲儿往当中推挤,尤其外圈的人急着帮忙,死命冲撞,里里外外沸沸扬扬。有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敌人,敌人在哪儿甚至不知有多少人要对付,拣着个空就上蹿下跳,满口淮先不懂的南方俚俗之语。
幸而,棠静揪着一人从乱作一团的蛮夷中脱身而出,让淮先还能知晓他的举动。
棠静手中那人有着夷人难得的壮实体魄,在寒风中衣装单薄不露惧色;头上编满了辫子,转身时甩动着扑打在头颈上,肤色黝黑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光亮,与棠静僵持时臂膀与颈部的弧度透着剽悍的气势,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货色。
不过棠静镇定自若,臂上脚下,招招机灵,没让对方占到一点便宜。
这个棠静,手上功夫虽不是王城贵胄精通的招式,但应对起市井暴民,有的是办法。
棠静看好看的就来12◣3 ■▽d“i.◣or█g的对手在夷人中地位极高,与人过不了几招,便有人要上来帮忙。毫无教化的贱民,棠静只身前往大有一一对决的意思,可这群人摆明了要以多欺少。
“……放燎烟。”静观战事的淮先并未多想,吩咐车夫。这引得车夫难以置信的呆愣了片刻,方才只想着要唤城卫,这会儿怎幺就要直接动用金娄殿的力量,还要他们横穿整个王城到东边……
看淮先神色坚定不像有异,车夫乖乖去做,腹诽着也不知大人这是为了丹合殿还是为了什幺别的。
靠近棠静的人辨明情况,摆开架势,拳头都向棠静身上招呼过去;他倒也不慌,单手擒着夷人里的关键人物,不给他逃脱的机会,另一边混战起四五个人。
有点意思,看来他本事是有的,缺的只是些机会。不过淮先也明白,这种类似当街闹事的打斗不是搏功劳的好办法,而机会,没准儿也是要靠淮先创造的。
棠静周围的人突然退开不少,原来他拔剑了。王城内武器的管制是金娄殿的职责,百姓至多准许随身带着短匕,还需要高价购置,像棠静手里的铜剑,只能是士兵们的特权;不提身份,光是那柄样式简单的佩剑,威力使人敬畏。
淮先看那情势,要是夷人知难而退就好,怕就怕他们战意正浓……远远听那领头的男子高喊一句,原先对铜剑感到畏惧的夷人像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嘶吼着往剑尖上冲。
棠静似乎早有准备,收了剑锋反手拉过夷人头领,眨眼间剑刃就抵在那人脖子上,令四周停下动作。
幸好留了一手……淮先心中刚定,就看那边的头领硬着脖子不顾铜剑威胁,肘击棠静要部,动作间下巴上挨了一道大口,血涌出来,却又与钳制他的城卫缠斗起来。那人是个不要命的人物,手握着剑刃,誓要从棠静那里讨回颜面。
“涂阿多!!”一道明亮的声音,劈开哄闹的人群,叫停了男子英勇的动作。
淮先听见陌生的声音就在车旁,从车里窥探,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对视间,竟然是昨天十夜市上舞蹈的夷人少年。
又是他……淮先不知不觉咬牙切齿起来。王城的乱事,总有他一份。
妄下断言,淮先像是忘记昨天心中那些波动,对少年充满敌意,可惜对方没有察觉,径自抛下独个儿怒火中烧的神侍大人,往人群中挤去。
少年一路过去,嘴上说着些东西,语调严厉,但又对那个被称为“涂阿多”的男子怀着敬重。
淮先明白这词的意思,“涂阿多”是南方一些民族对部族之长的称呼,看来棠静眼光不错。
少年先前不跟大家一起,如今来得及时,制止了他们族长一时义气的死斗。
能说服得了族长,这人小小年纪,地位也是不凡。
淮先看着他的背影,不像昨夜身着赤色装扮,但迈步时浑身上下就透着那种舞蹈的痕迹,轻盈的步子,如同飞禽随时可以张开翅膀离开地面一般,让人乘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