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近午时,郭逸才醒了过来。四下里静静的,榻上亦是十分整洁,却只有他自己一人。
他小心坐起来,却觉得周身并无任何不适之感,昨日之事倒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只除了心中那份疑惑与难过依然存在着,这间屋子里就仿佛从未发生过那些极尽虐待之极的情事。
郭逸犹豫着下榻整理一番,刚踱到外间去,便见郭适坐在桌前,似在看着什么。
“适儿?何时来的?”他走上前去,随意看了看郭适眼前的纸张,脸色立即变了。
郭适听到动静,立即站起身来,大眼里尽是关怀与不解:“爹爹您可醒了!侯爷哥哥说,您大概此时会醒,叫适儿过来等着,说爹爹或会不太舒服,需要有人在一边侍候。”
“嗯,不会,并无不妥……”郭逸随口应了,唯恐他这幼子发现什么,对慕容厉心生不满,却又道:“适儿方才在看什么?肃恭呢?”
郭适小心望了望他,面有难色的指指书桌上纸张,轻声道:“侯爷哥哥他……昨日午后便与王爷伯伯一道走了。”
走了?与严亭一道?
郭逸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眼却一直停在那张纸上,无法移开:
懿轩,无需找我。肃恭此行回宫,另有事情。若是懿轩何时原谅于我、或是何时真能做到坦诚相告、以心换心,肃恭自能再找到你。
巡查一事,若是懿轩无心继续,便请由贵府中人传讯回宫去,向皇兄禀明即可。若是还有余力愿为我朝之事尽责,便有劳丞相大人了。
慕容厉,即日。
“……”郭逸一只手撑在桌上,方才勉强站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慕容厉竟会不辞而别。但看这信中所言,既似是朝中确有要事才走,又似是因着后悔那般对他、但又介怀他用情不深之故。倒教郭逸思来想去,仍是找不到半点头绪。
此后数日内,郭逸一直头疼不已,只觉得什么事也定不下心来,倒胜过六载之前那日在朝中得知宋云儿之死时的惊愕之感。那时,他还能妥善处理朝中事务,安顿完毕以后才带着适儿离开。如今,他却是连适儿也无心去管了。
就连柯尔德也声称并不清楚慕容厉为何事回去,更言明他此时心绪不宁,不宜处理任何事情,更不宜继续出巡,强留他在地宫之中又多住了三个月,直至夏至。
这三个月里,只慕容临偶尔有信传来,却说是宫中一切尚好无需记挂,还道慕容时与宋宁均是好好的,宋宁更常帮慕容时处理些朝中事务,使得他与慕容时都轻松了一些。至于慕容雨,则是时常东奔西走、又或呆在她住处折腾着制药之类,只除了有人生病受伤,其它时日常是不见人影。同时朝中郭逸那三个较大的学生已渐能独当一面,慕容时正考虑是否岁末之时对他三人提携升官……但无论说什么,均是只字不提慕容厉,就像是宫中从来便无此人一般。
郭逸初时还常回信询问,但渐渐的次数多了,他也慢慢明白,大概是那人不想他知道自己行踪,才故意如此安排,不让慕容临提起他半个字。
这期间,他早将几份地图弄了个清楚明白,连带着郭适也已是闭着双眼都能在郭府中四处乱走。柯尔德对郭适亦是十分疼爱,常教他各种知识。但郭逸之情形,还是令他不太放心,故此他常去郭逸院中赖着,借教导郭适之机,或明或暗的劝导郭逸,想教其莫要总是愁眉古脸,更有时候还请府中下人们一道在中堂设宴畅饮,只图哄着郭适与郭逸两人高兴一些。
但郭逸虽是明面上好了些,偶尔还能笑出声来,独自回房中后,却常是抿紧了唇望着书桌上一直不曾收起来的书信发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慕容厉这番举动,竟对他影响至斯!
倒是那赵谦与赵尘两人,远在慕容临上次前往之时,便与柯尔德商量一阵,将血池牢狱机关打开,任其在牢狱中度过余生了。
只是机关打开后,连生门也不得入,亦是无法得知他二人是否还活着、还能活多久。唯一可获证的,便是每日里府中下人们送去的饭菜,若是第二日再去时发觉前日的还在,便有可能是已经无法忍受其中浓重的血色、腥气与一些对人有害之物的侵蚀,终于死了。
但直到郭逸临走前,这两人也似还活在牢狱之中——至少,饭菜每日均会被吃个干净,才又推出来放在墙角。
第二百零二回
五月,草长莺飞的时节。地面上正是艳阳高照,地宫中不觉季节变迁,终日在夜明珠与烛火映照之下,郭逸偶尔也带上郭适一道出去,在祁国皇宫废墟修缮而成的几处园林中散心。
这天适逢柯尔德又过来教郭适一些知识,郭逸便邀了他同行。柯尔德似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倒也十分爽快便应下。
他一同带着的还有几个府中长者,几人到得新建的园中,便像是约好了一般将郭适带到东南石坡上去,说是要教他些合适的防身之术。
“府主,”柯尔德离座起身,一脸慎重道:“老朽今日,有些事情必须得向您交待清楚,否则便来不及了。”
郭逸本自把玩着手中竹笛,这郭府中人,个个武艺高强,又都是些话不多却十分善良之辈,将郭适带去学些什么也是常有的事。故此他倒不曾料到柯尔德会有事找他。
闻言,他将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道:“您老人家有何事如此紧张,还需这般慎重?快坐下来,莫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