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战争全面爆发,冯宣程带着林以亭投身革命,虽然在现在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但那个年代不知这么大的孩子打过多少仗。冯宣程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战场上又勇又狠,加上读过书,很容易就在莽夫里冒出头。
后来队伍越来越大,仗也越打越凶,冯宣程不想再带林以亭一起。但每一次冯宣程偷偷溜走,林以亭总能悄悄跟上来,后来冯宣程只好妥协,和林以亭一起走过无数个战场。终于有一次,林以亭被飞来的流弹打中,倒在冯宣程面前。
冯宣程怀着一腔热血上战场,他可以为胜利战死,可以为同胞拼命,最后却因林以亭做了逃兵。在连天的炮火中,冯宣程背着受伤的林以亭逃出战场。
林以亭说他不记得他们究竟是怎么退出战场的,但可以想像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冯宣程做到了。他不敢把林以亭送回营地,只好辗转来到当时的小县城,半夜三更冯宣程一家接一家的敲门,可没有人愿意让他们进屋。后来好不容易人一个老中医肯收留他们。
林以亭已经说得泪流满面,张春不知如何安慰,任他抹着眼泪,半晌后继续道:“中医爷爷隔天把我们送到城里的医院,过了几天我哥的伤好了一些,他就决定要回到部队里,当时我的还没有醒过来,但我的意识是清楚的,我哥说的话我都听得到,他说等他打胜仗回来就带我一起回他的家乡,那时不会再有战争,我们也不会再流离失所。”他突然话头一顿,嗓音沉下来,“但是,他没有活着回来。”
听林以亭讲完,张春并不能理解冯宣程的感情,没有经历过那样动乱的年代他只能想象,或许冯宣程肩负的是当时大多数人的愿望,也包括林以亭。最终他还是没找到话安慰林以亭,等林以亭自己平复好情绪他才说:“你是说这里就是当时的那家医院?”
“对,但我不记得具体的位置。”林以亭挠着脑袋。
“算了。”张春正想说先回去,巷子里一个黑影突然一闪而过,他来不及看清,林以亭就手舞足蹈地叫起来。
“哥!宣程哥!”
张春看到林以亭朝巷子里跑去,他犹豫着还是选择跟上去。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眼看将有一场暴雨。他在巷子深处看到了林以亭和另外一位,林以亭围着另一位激动地说道:“哥,我是亭子,你看到我了吗?”
另一位正是张春在医院见到的穿军装的鬼,看来他就是林以亭所说的冯宣程。
冯宣程是真的看不见林以亭,他的目光直接透过林以亭落在张春身上。张春看到林以亭的手直接和冯宣程相互穿过,如同不在一个层面的投影,相互不干扰。
“我终于等到你了。”冯宣程定定地开口,若不是知道他看不见林以亭张春还以为这一句是对林以亭说的。
“等我?这话什么意思?”张春声音有点僵硬,除了林以亭这朵奇葩,他鲜少有机会能跟鬼如此心平气和地交谈,多少显得有些不适应。
“没错,有人告诉我你能招回亭子的魂魄。”冯宣程专注地看着张春,像是对自己的话很确信。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种本事,这种馊主意是谁出的?”张春终于找准戏路,这句说得像是跟熟人开玩笑一样。
但是冯宣程一点也没有笑的意思,更没有如张春的愿说出是谁出的主意。倒是林以亭听到冯宣程说要招他的魂又激动起来,若是他把抱住冯宣程,现在一定已经抱起冯宣程转圈了。
“不如这样,我帮你找亭子,你告诉我是谁说的让你等我的?”张春觉得这个条件公正、公平。冯宣和却在他说完时转身消失了踪影。而林以亭见冯宣程消失,跺了下脚咬牙彻齿地闷哼一声。
此刻天色已经黑得与夜晚无异,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接着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便落下来。张春慌忙寻找能避雨的地方,结果前后一看,巷子两头都堵满了重上重下的黑影,这空无一人的废巷里肯定不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张春心里暗叹不妙,林以亭突然喊道:“张春哥,这边。”
旁边有一条一人宽的小巷道,林以亭站在入口朝张春招手。张蠢犹豫不决,但眼见两头的黑影越压越近,他一咬牙冲进巷道里。
里面全是烂泥,被雨水一淋散发出一股恶臭,墙壁上散布着黏糊糊的青苔,闻起来却有股腥味。张春恶心得加快脚步,不料巷道另一头只有一道墙,看着足有两米高的墙壁,他忍不住踹了一脚骂道:“我操他大爷!”
“这边有门,张春哥!”林以亭趴在一扇破败的铁门前,看他的动作是想开门,无奈身体只能与门透体而过。
张春见他丝毫不受雨的影响,心里不由艳羡。他小心地移到林以亭旁边,摸出夏树的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燃。借着微弱的光一扇破败不堪的铁门呈现在他眼前,门大约近两米宽,并不像后门,只是开在这样的墙隙之间太不合常理。门上满是锈迹,最下端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缺口。他试着推了一下,还没使力就吱一声打开。
他手扶着墙壁探头往里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倒是感觉手摸到什么东西。他退出来凑近墙上,抹掉上面的污迹,一块巴掌大的门牌贴露出来。
门牌磨损得厉害,张春小心地护着打火机仔细辨认,依稀看出上面的字迹。结果看完一惊,因为这门牌不偏不倚正好与张春江写给他的地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