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床。
到了次年春天,虞孟梅自觉时机成熟,正准备与经理讨论,在后面的戏里使用新的合尺调,不料却意外病倒了。
那天虞孟梅戏完得早,陈云笙却要一直唱完了夜场才能回来。演完回家,她看见虞孟梅房间的灯还亮着。虞孟梅这几天又开始咳嗽,陈云笙正想进厨房,再炖点川贝给她,却听见楼上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就是虞孟梅哑着嗓子叫她。
陈云笙觉出不对,匆忙上楼,只见虞孟梅拿帕子掩口,咳嗽仍未停止。陈云笙连忙上前给她拍背。等她暂时止住了,陈云笙才从她手里取下那条帕子。白色丝帕上有一团殷红血色。
***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看病?”口罩后面的医生眉头皱成一团,语气十分严厉,“再晚一点,你这肺都能穿孔了!”
虞孟梅还没什么感觉,陈云笙倒是先一阵愧疚,觉得自己没把虞姐照顾好。
“我觉得我气息挺好啊,还能唱戏呢。”虞孟梅说。
医生几乎要暴跳如雷:“唱什么唱!病成这样了你还想唱戏?什么都不许唱了,明天开始静养!”
“可是……”
不等虞孟梅再和大夫争辩,陈云笙已经及时截住她的话头,连声答应:“好的好的,我们一定让她马上静养。”
问过医生,说是暂时不用入院,可以回家疗养。陪着虞孟梅回了家,陈云笙先按医嘱喂她吃药,然后就不由分说勒令她上床休息。第二天,陈云笙又来剧场帮虞孟梅告假。
虞孟梅患病的消息一传出去,戏迷的震动自不必说,各路人马也纷纷前来探病,吵得虞孟梅就算在家里也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陈云笙无法,只能安排虞孟梅回乡下家里静养。
虞孟梅离开上海那天,陈云笙拉着她依依不舍,各种叮咛嘱咐,都是要她去了乡下好好养病。吴太太也来相送,并且很帮忙地借了一辆小汽车,方便带她去码头。汽车这时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行李都放上了车,人也走到车前了,陈云笙还在喋喋不休,虞孟梅笑着冲她伸出一只手:“拿来吧。”
“什么?”陈云笙不解。
“干点心啊。”
陈云笙失笑,都病成这样了,还只记挂着她的戏。她一掌打开虞孟梅的手。
虞孟梅却不依不挠,继续笑着向她摊手:“叮嘱这么多遍了,陈小姐当然该把干点心送我了。”
“我可没有珍珠塔给你。”陈云笙没好气地说。
虞孟梅这才微微一笑,低头上了车。
“剧院的事,你不要担心,”陈云笙隔着车窗和她说,“我们一定想办法撑到夏天,等虞姐你养好病回来。”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虞孟梅懒洋洋地说。
陈云笙沉默一会儿,又小声说了句:“等歇了夏,我就来看虞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私货,方亚芬(袁派弟子)的《香妃·哭头》。不过我个人对于方腔是有点不满意的。她的嗓音条件比老师袁雪芬好,但是于唱腔细节处理上,远逊色于老袁。其实我个人更建议大家去找47年百代袁雪芬本人的唱片录音,非常有韵味。
第24章香妃·哭头(3)
后面的几个月,陈云笙过得乏善可陈。虞孟梅在上海的时候,她忙着照顾她,日子特别充实;如今没人要她照顾了,她竟然觉得浑身难受。千盼万盼,好容易到了夏天。陈云笙结束最后一场演出,就迫不及待地搭上了海船,赶回乡下。
几个月苦撑,为的其实也不过只是这一刻。
虞孟梅去养病后,张经理动过再请当家小生的念头。陈云笙不让。她先说服已经嫁人辍演的师姐王桂花出山,顶了一阵小生的缺。接着又赶排一出以旦角为主的《花木兰》。为了保持票房,让张老板无话可说,陈云笙硬是咬着牙练了好久的武戏。《花木兰》上演没多久,就被当局禁演。陈云笙也不计较,连夜又排了一部《陈三两》顶上。每天日夜两场演了好几个月,总算熬到可以歇夏的日子了。
陈云笙家在新昌,虞孟梅却是嵊县本地人。陈云笙到家休息一晚,第二天才来了虞家。
一路找到虞家,只见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妇人坐在门口摘菜。陈云笙上前问过才知她是虞孟梅的母亲。见陈云笙生得齐整,又听说是女儿在上海的朋友,虞母非常热情地迎她进门。
陈云笙进得院子,只见院里一棵老树郁郁葱葱。树荫下放着一个竹制躺椅,有个人穿了一身短袖白绸褂子和宽松的黑色裤子坐在椅上,脸上盖着一张报纸打盹,不是虞孟梅是谁?
“虞姐!”陈云笙喜滋滋地叫了一声。
虞孟梅听见声音,揭下脸上的报纸,对陈云笙浅浅一笑:“来了啊。”
她对陈云笙的到来一点不吃惊。
陈云笙拉着她的手打量。在乡下住了几个月,虞孟梅的头发长长了些,已经快到肩膀了。因为天热,她随便用一条手帕把头发绑在脑后。陈云笙看她气色比前几个月好了许多,脸上的肉长回来一些,精神看着也还不错,终于放了心。让虞姐回乡下休养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倒是虞孟梅对着她瞧了一阵,皱皱眉头:“怎么瘦了?”
陈云笙并不想告诉她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只说:“天气热,胃口不好。”
“瑞华,”虞母进屋沏完茶出来,数落虞孟梅,“怎么也不请客人进屋里坐,这么站在外面成什么样子?”
虞孟梅对她一